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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5日

獨幕劇的範本:《海上騎士》

想寫劇本的初學者不妨從獨幕劇下手。獨幕劇(One-act play)通常泛指短劇,上演1560分鐘不等,沒有中場休息,不換幕,一景到底,而其中,又以辛約翰(John Synge)的傑作海上騎士(Riders to the sea)為獨幕劇範本。

這齣戲的人物不多,故事動人,語言簡練,寫作技巧精湛,好好研究會帶來許多收穫。1904年本劇上演時辛約翰33歲,再過五年,辛約翰就罹癌去世了;38歲離開人間,可謂英年早逝,命運難料,而人的命運並非人所能掌握,一如本劇揭示的主題。劇中,愛爾蘭西海岸的老婦人,六個兒子全數葬身大海,命運何其悲慘

初學者不妨觀察本劇如何在不換幕、一景到底的設定下寫好一個故事。場景是一個靠海的茅屋內的廚房。鍋中正烤著餅,底下燒著泥炭,一旁有紡車、油布、魚網,靠牆有幾塊嶄新的木板,每一件寫實物品不僅派上用場,更別具意義,其展現的生活景象是:女人做飯、織衣,男人出海、做買賣賺錢,物質條件欠佳,人們克勤克儉,普遍很安分地守著家園。女人為出海的男人擔心,而故事的主角,名為莫瑞亞的老婦人,她的丈夫、丈夫的父親、兒子們,先後死於海難。幕啟,她的身邊只剩下兩個女兒凱薩琳、娜拉,和最後一個即將離家出海的兒子巴特里。

初學者亦不妨留意本劇如何說這個悲慘的故事:從最後一個兒子──而非第一個兒子──的堅決出海說起。母子為此起了衝突,但母親攔不住,只能目送他離家。與此同時,兩個女兒藏了一個包裹,瞞著母親,不讓母親知道它是前一個出海失蹤的兒子麥克的遺物。因此,母親莫瑞亞所要面臨的,其一是巴特里的出海命運,其二是失蹤麥克的死亡事實;前者於未來,後者在過去。

劇中巧妙地將巴特里與麥克──未來和過去──連結並統合於騎馬的意象中,交織出全劇的高潮。凱薩琳在幕啟時烤的餅,此刻起了作用(由此可見每一物件皆出於劇作家的匠心獨運)。由於巴特里離家前,凱薩琳忘記把烤餅給他,便急忙交代母親送去,等母親走後,凱薩琳和娜拉打開包裹,證實包裹內的衣襪屬於麥克──母親最疼愛的兒子,死了。正當兩姊妹努力掩飾實情與痛苦的表情,母親回來了,神色比女兒們更富戲劇性。母親震驚地說,她看見騎著紅母馬的巴特里,後頭跟著一匹小灰馬,馬背上坐著麥克。悲傷的兩姊妹趁機告訴母親,說她看錯了,因為證物在此,麥克死了。瞬間,騎馬的意象,從詭異突然轉變為死亡;巴特里的命運,不言可喻了。

當母親細數著過去的不幸時,報喪的村婦(一如既往的)到來,巴特里被小灰馬撞進海裡,命運一如葬身大海的五兄弟。靠牆的嶄新木板用來為巴特里做棺材,母親送走她最後一個兒子,在僅有的兩個女兒的陪伴下,心碎地度過餘生。

時間、空間、人物、行動、語言、物件、氛圍、意象的精心設計,使海上騎士》不僅是寫作的範本,更成為獨幕劇的永恆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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