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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11日

關於情節的寫作重點

時空

對編劇而言,為劇本選擇適當空間的重要性不在話下,但這裡特別要強調時間,尤其是「著手點」(point of attack),即劇本開始說故事的時間點。以《家》為例,編劇並未選擇「Graca和已婚男人相識、上床」作為「著手點」,也沒有選擇「她發現懷了對方小孩」作為「著手點」,而是從「未婚懷孕的Graca向姐姐抒發心事」開啟這個故事,讓全劇一開始便聚焦於主角和家人之間的關係以及她向家人尋求協助的過程。換言之,「著手點」的重要性在於,當你決定從哪個時間點開始說故事,你便已決定了這是個什麼故事(what)而你又如何說這個故事(how)

衝突

關於「引發事件」已有專篇,在此不再贅述。引發事件會導致衝突(conflict),如果你的引發事件(即香蕉皮)無法引出人與人的衝突,那你所製造的事件、你所丟的香蕉皮便不具「引發」的作用,更無法推動情節。例如賣座韓片《屍速列車》那位發病衝上車而倒臥在地的女性病患狠狠咬了列車上的女服務生,由此傳播了病毒也將活人變為殭屍,令列車上的乘客陷入恐慌紛紛逃命,使乘客與殭屍起了衝突,也使乘客之間起了衝突,比方當男主角關上車廂門以阻擋殭屍闖進的同時卻將一對正在逃命的夫妻擋在門外,令他們在脫困之後對男主角心生敵意。這種使得原本相安無事的人物之間引爆衝突的情形,也出現在《家》。當懷孕的秘密被當事人Graca揭露之後,母女之間起了衝突、母親和丈夫之間起了衝突、父女之間起了衝突,甚至當父親獲悉把女兒肚子搞大的是個已婚男人,更是氣急敗壞的往女兒臉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了人與人之間的衝突,請別忽略了主角的內心衝突。關於這點,不妨多讀莎劇,尤其是那些刻劃人物內心衝突的獨白。《羅密歐與茱麗葉》中,神父給了茱麗葉「假死」的藥,藥效能維持42小時,使活生生的茱麗葉看起來像個死人;趁這個機會,茱麗葉會被家人送至家族墳墓安葬、神父會派人向遠方的羅密歐通風報信、羅密歐會在神父的安排下前來接走睡醒的茱麗葉,兩人一起私奔過他們幸福美滿的日子從此脫離兩家以及家族之間代代的世仇。這麼美好的計畫,只要茱麗葉喝下「假死」的藥,就有機會成功。莎士比亞不愧是天賦異稟的劇作家,他不讓茱麗葉理所當然的說喝就喝,而是讓她獨自待在夜晚的臥房,拿出這瓶藥,猶豫不決。她懷疑神父的為人與誠信,懷疑這瓶藥根本是致她於死地的毒藥,懷疑藥效能不能撐到42小時;萬一不能,那她提前醒來之後就必須一個人面對陰森森的墳墓和家族的鬼魂,還沒等到羅密歐來接,自己已經被逼瘋了被嚇死了。這段莎劇最經典的獨白之一,將茱麗葉的內心衝突刻劃得淋漓盡致。

行動

衝突引發行動(action)。茱麗葉在內心衝突之後,最後決定為了羅密歐而喝下藥水。當一切依計行事看似圓滿的同時,被神父派去向羅密歐通風報信的人並未及時達成使命而使羅密歐陰錯陽差地誤會茱麗葉真的死了;他哭得死去活來,從異鄉趕回故鄉維洛納,途中向賣藥郎買了一瓶致命的毒藥,偷偷闖進茱麗葉家族墳墓,來到茱麗葉身邊,決定殉情。換言之,身為編劇,你必須時時刻刻設想人物的行動,構思他/她會做什麼。人物一旦有了行動,情節便會推進,人物性格便能彰顯。如果羅密歐不採取行動,那麼他對茱麗葉的愛情就沒有那樣特別、那樣動人,相反地,他要買毒藥、要不顧一切偷偷溜進那個不屬於他的葬身之處、要和茱麗葉一起死,也就是說,他的行動印證了他的真愛。

行動引發新事件。羅密歐闖進墓地之後發現他的情敵──茱麗葉父母所屬意的新郎帕里斯──也在現場,便瘋狂地展開了一場男人之間的正面對決,最後羅密歐殺死了帕里斯,導致新的事件。至此,羅密歐一共殺了兩個人;第一位是茱麗葉的堂哥Tybalt,他們兩人的衝突早在羅密歐溜進茱麗葉家舉辦的舞會就埋下了。Tybalt在舞會結束後跑去找羅密歐興師問罪,沒想到和羅密歐的麻吉Mercutio起了口角大打出手而導致Mercutio身亡。羅密歐為了替好友報仇,當場殺死Tybalt,因而受到維洛納統治者的嚴懲,被驅逐出境、永遠不得返回維洛納,令他不得不和茱麗葉分離。換言之,你可以發現:人物的衝突、行動、事件,繼而衍生出下一波衝突、行動、事件……一齣戲的情節便依此不斷地往前滾動,不斷地推升,直到劇終。

結局

一齣戲不能沒有結局,如同一篇精采的文章不能沒有最後一段,文章的最後一句話不能沒有句點。《家》主角Graca尋求家人協助,結局是她的家人愛莫能助,誰也幫不了她;莎劇《羅密歐與茱麗葉》男女主角殉情,代代世仇的兩個家族從此和解;韓片《屍速列車》乘客幾乎犧牲殆盡,除了孕婦和小孩;希臘悲劇《伊底帕斯王》主角伊底帕斯王得知弒父娶母的真相之後戳瞎雙眼、自我放逐;易卜生《玩偶之家》主角娜拉告別丈夫,離家出走。

對你而言,選擇結局或許是個艱鉅的挑戰,你可能覺得結局A好、結局B也好C也好,在ABC之間拿不定主意甚至焦慮不安。但,無論如何,請你在下筆之前做出決定,千萬不要一邊寫劇本一邊想結局,根據經驗,這會把劇本寫得很糟。你應該先想好結局,再開始寫劇本;你應已知結局、已知情節的起點與終點,然後對著電腦從劇本的第一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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