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劇本的意義

你問我劇本寫完了沒人演，演了以後沒人看，到底寫劇本是為了什麼？恕我無法答覆你，恐怕得由你去自尋答案。

我能做的，是拆解你的問題。既然「演了以後沒人看」，表示劇本並非「沒人演」，相反地，你的劇本有人演，能搬演上台面對觀眾，這就值得恭喜了。從古至今，寫出的劇本未必有機會上演，有機會上演的劇本是少數的幸運者，而上演後的劇本能受到專家讚賞、觀眾喜愛的更是不可多得，其後能夠一演再演、歷久不衰的更屬鳳毛麟角。我知道你無意以那些鳳毛麟角的「經典」作為寫戲的目標，但至少你已踏出每個「經典」所共同經歷的第一步：搬演。你的劇本有幸搬演上台，便該好好珍惜，再接再厲。

至於「演了以後沒人看」，容我反問你，沒人看就不演了嗎？沒人看就不寫了嗎？第一個問題，或許基於現實考量，決定權未必操之在你。沒錯，一旦沒有觀眾、沒有票房、沒有收入，就算你很想把劇本排出來、演出來，也會遇上諸多麻煩。換言之，創作者未必「不想演」，而是「演不成」。我有一個懷抱劇場夢的朋友散盡家財，做了幾齣規模不小的音樂劇，後來發現入不敷出，無以為繼，只好收手，想演卻演不成了。但，演不成難道就不寫了？這是第二個問題。你知道劇本是寫來演的，如果演不成，何必去寫？好，讓我換個方式問你，如果劇本演不成，你還想不想寫？你是否因劇本無法上演或難以上演，而想放棄寫作？

這恐怕也得由你去自尋答案。一位劇場前輩說過，如果以社會上最豐厚的名利、最貴重的頭銜和你交換，你是否願意拒絕而留下來做戲？當劇場所有人通通離開只剩下你一個，你是否願意做那個最後關燈的人？這兩道問題如果你都說「是」，代表你對劇場有著無以名狀之情而或可稱之為「愛」。同樣地，如果你明知劇本演不成而仍想繼續寫、明知劇本上演的機會少之又少卻仍想繼續編，代表你對劇本創作也有著無以名狀之情，使你無懼於遙遙無期的演出日，更不畏心煩、胃痛、爆肝、腦燒等百病纏身而心甘情願坐在電腦前敲打著一字一句，為冷酷的現實注入繽紛的想像，為有限的生命帶來無限的可能。

終有一天，你會追根究柢的問自己為何愛上關於「演員扮演角色向觀眾說故事」的藝術形式。你會發現這一切，或來自於目睹某個演員演了某某角色，或起源於讀了某個動人的故事，又或出於身為觀眾的你和其他人同在一個空間所感受、所共享的熱情、震撼與美夢般的愉悅。又或者，你發現對於劇本的愛，實出於發自內心對戲劇和劇場的愛，而藉由它，你的生命有了感應，有了感動，有了切身也深刻的表達。

相信我，你終會在不斷探索自我、反思自身的同時，悟出寫戲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