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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18日

優秀的劇作家都有伊底帕斯情結

《伊底帕斯王》是齣經典的希臘悲劇。如果在現存的希臘悲劇中只能挑一個劇本讀,應該就是它了。它不但被希臘三哲之一的亞里斯多德視為戲劇的範例,更被大名鼎鼎的佛洛伊德用來當作心理學的專有名詞──伊底帕斯情結(Oedipus Complex)即為「戀母情結」。

《伊底帕斯王》是個符合「三一律」的劇本:劇中時間發生於一天之內、地點一處、行動一個。有趣的是,「三一律」本來不是寫它的劇作家索福克勒斯(Sophocles)發明的字眼,甚至不是推崇它的亞里斯多德所獨創的詞彙。亞里斯多德只是觀察並歸納出它在時間、地點、行動上有這些特色,並未將其視為律法。許多世紀後,熱愛希臘羅馬的新古典主義學者因為太愛希臘羅馬的戲劇也太愛亞里斯多德的《詩學》了,使其成了準則,從此「三一」成了「律」,不遵守就不算好戲。其實,對於寫劇本的人而言,把故事說好、人物寫好才是王道,什麼律不律的一向不是最重要的事。

被奉為教條也顯赫一時的「三一律」如今早已過氣,如同《伊底帕斯王》現今讀來的確有令人啼笑皆非之處。但,這個「主角追查兇手的同時發現自己身世之謎」的劇本之所以歷久不衰,正在於追查兇手、發現自身等等內容太令人著迷,而且令世世代代的人著迷。不信的話,去DVD出租店看看眼下有多少和謀殺、緝凶相關的戲,又有多少「兇手遠在天邊而近在眼前」的戲。

此外,它讀來緊湊,毫不拖泥帶水,隨著一個又一個人到來、事情一件又一件揭露,使愈來愈多的真相浮現。由於全國鬧瘟疫,唯有將殺掉前任國王的兇手繩之以法才能平息這場天災,因而使伊底帕斯王加快緝凶的腳步,但,當他聽見那位瞎眼的老先知指控自己就是兇手時,立即推斷出這個不識好歹的老瞎子和自己的妻舅密謀聯手顛覆政權,於是,在雙重威脅下,使他的應對進退顯得操切急迫。換言之,一外(天災、瘟疫)一內(人禍、政變)的脅迫,使伊底帕斯王的行動變得迅速果斷。然而他愈急著追查出兇手,就愈接近自己的身世;愈接近自己的身世,就愈接近弒父娶母的真相,就愈將自身推向毀滅。這種透過外在力量(如疾病、病毒)與內在矛盾(政權顛覆、上下失和)來使主角行動加速、故事緊湊的寫作技法,難道不也被當前的戲劇普遍運用?

劇終,真相大白也解開了伊底帕斯王的身世之謎。出生即被神明預言弒父娶母的他難逃命運擺佈,不論再怎麼逃,也逃不出命中註定。命運對伊底帕斯王而言一點也不好玩,但他終須面對它、接受它、與它共處。其實,人生難免遭遇一些解不開的謎,不解為何有如此天災人禍,造化為何如此弄人,但,一個努力解開謎題的人終會領悟到人生最難解的謎題不在其他,而是自身。

換言之,鍥而不捨的追尋自我、想辦法認識與了解「我是誰」──如同伊底帕斯王──永遠是人生最重要的課題,也是超越世代的普遍人性。這也是為什麼優秀的劇作家都有伊底帕斯情結,不一定戀母,但一定將這個老劇本視為創作上的老母親,懂得它的普世價值,懂得運用它活用它,向它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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