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寫這齣戲？

近來的一次讀劇會，我提供《無止境的旅程》給與會者閱讀。這是去年背包客劇團發表的第三號作品，一個已經演出的原創劇本。會中，一位朋友問道為什麼寫這齣戲，顯見對於劇本的創作背景充滿好奇。

內容上，本劇主要想創造一個有別於過往戲劇的老師。過往的戲劇，凡老師總不脫天使與魔鬼兩種極端，不是像生命線張老師般的天使，充滿神性，就是像要人命的魔鬼，逼學生去死。但，現實生活中的老師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沒有神性與獸性，當創作者只能掌握教師的神性，便只能把老師寫成聖人；只能掌握獸性，便只能把老師寫成畜生。他們不知道畜生未必沒有人性，聖人也會講黃色笑話。換言之，戲劇中的老師形象，被天使／魔鬼一刀切開，一分為二的固定化、制式化、刻板化了。如果要塑造一個具有人性的老師，就必須在天使中看見獸性，魔鬼中發現神性，讓老師集天使和魔鬼於一身。為了創造這個角色，就不可能不去深入生活，更不可能不在深入生活之後，發揮想像力，使這個角色在現實生活與戲劇想像之間，獲致有別於以往的形象。這是本劇人物的創作初衷，也是寫作一個原創劇本的困難之處。我設法將一個未曾出現的老師形象，透過一定程度的生活經驗和高度想像，無中生有的創造出來。

形式上，主要想寫一個九十分鐘的獨幕劇。創作本劇時，我在一兩間大學兼課，教學生寫舞台劇本。選課學生多半對於戲劇很有熱情，也肯努力，但由於他們受到壞電視劇或者更壞的網路劇影響，使他們的寫作思維十分零碎化、斷裂化、瑣碎化，無法寫好特定時空環境下的人事物景，無法寫好一場完整的戲。我希望同學從基本功出發，從獨幕劇寫起；先寫好獨幕劇，再著手多幕劇，由淺而深，循序漸進。我要求他們每人期末繳交一個半小時篇幅的獨幕劇本，一幕到底，中間不換幕，時間集中化，充分利用戲劇元素說好一個故事。與此同時──我沒有告訴學生──身為老師的我也希望能「以身作則」：既然要求學生寫半小時，那老師本人也應做得到。三十分鐘不夠，六十分鐘？不夠，那九十分鐘吧。於是，學生如火如荼地寫他們的三十分鐘，我也絞盡腦汁地寫我的九十分鐘。一寫下去，發現不得了。三十分鐘的獨幕劇對我而言輕而易舉，但九十分鐘可真不容易，絕非三十分鐘的短篇所能相提並論。由於空間與時間的雙重集中性，等於被上了手銬腳鐐般，必須在備受限制的條件下將人物、情節一一到位，合情合理。所幸，最後如期完成了。在親自走過之後，我更佩服西方戲劇史中某些古典主義的劇作家，從中學到了許多寶貴的經驗，也更了解「學無止境」──此四字乃劇名之由來──的真諦。

上述的內容與形式，便是《無止境的旅程》創作緣起。能夠在劇本演出半年後再由不同的友人閱讀、討論、問答而獲得更多激盪與啟發，實令人回味與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