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所為何來

人一輩子至少要問一次：人生所為何來？

大學時代當我面臨生涯第一次抉擇，也就是未來要往哪裡時，我問自己一個問題：

你覺得值得奉獻青春去做的事情是什麼？

於是當兵回來，我進戲研所就讀，念戲讀戲演戲做戲，接觸了很多事，認識了很多人。我很幸運，能在戲劇的天地裡回報青春。

研究所畢業前，我從來沒想過念戲讀戲演戲做戲，算不算個行業？這行業能不能賺錢？賺的錢穩不穩定？我承認在這方面我很後知後覺，甚至是不知不覺的。

畢業後，我才想起要去賺錢。因為賺錢是必要的惡，雖會花掉時間又身不由己，但沒有錢就沒有力量。我意識到，原來念戲讀戲演戲做戲不如想像中單純，而是需要後盾，有了後盾才能念戲讀戲演戲做戲，無後顧之憂。

沒有後顧，卻不時回顧，回顧往昔念戲讀戲演戲做戲的美好。有回顧便想兼顧，便想分配時間，既有後盾又能隱遁。我很幸運得以盾於天與地間又遁於天地之外。

但是，我不快樂。原因不在於意識到兼顧已經變成顧此失彼，而是覺察到自己很忙但忙得莫名其妙，上班、下班、排戲、寫劇本，究竟意義何在，又為了什麼。我感到排山倒海的空虛伴隨著體內不知何時養成的憂鬱因子，席捲而來，翻騰不已，一波又一波。

於是，「人生所為何來」這個大哉問又來了。

人生所為何來，我不確定。但我很確定，我不要不快樂，因為這種感覺實在糟糕透頂。為了不要不快樂，我更必須觀察自我、檢視自我，追蹤不快樂的因，像福爾摩斯追查兇手一樣。兇手的背後可能有藏鏡人，有更深的謎團，有更不得了的真相，等著挑戰福爾摩斯，我感覺得出我的自我觀察自我檢視亦然，追下去不會只追到不快樂的因，更有可能會追到生命的謎團、生命的真相，與生命有關的一切，以及人生所為何來的命題與解答。

可能我會追到什麼，可能我什麼都追不到，可能我會發現，追探的本身就是人生所為何來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