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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13日

劇本寫作:借物傳情

大學校園流傳著一個活動,名為巧克力傳情。你可以購買一盒巧克力,委託販售商代為傳遞給你想贈送的對象。巧克力的價位不等,幾十塊到數百元皆有,你可以評估自身的經濟能力及對方在你心中的份量,決定購買何種價位的巧克力,再由負責傳遞的販售商將它送至對方手上,給對方個驚喜。

如同玫瑰在情人之間,也是重要的傳情之物。情人節獻上一束玫瑰,意義不言可喻。迪士尼動畫片《美女與野獸》有一支被關在玻璃罐中花瓣不停掉落的紅玫瑰,除了表達野獸對於真愛的渴望,也代表了阻止他滿足這份渴望的詛咒;花瓣一旦凋謝殆盡,野獸也將永遠困於詛咒中。換言之,這朵玫瑰不但象徵真愛,又兼作時鐘;不停掉落的花瓣如同正在倒數的紅色計時器,使野獸面臨迫切的危機。一花二用,用得極具巧思。

這便是戲劇中處處可見的「借物傳情」,藉由物件傳遞情感。對編劇而言,重點不在於是否應該使用「借物傳情」(因為答案很明顯:非用不可),而在於如何使用這個寫作技巧,選擇或多或少饒富興味的物件來傳達人物的心思和情感。物件選得好、用得好、玩得好,便能提升劇本的質量與可看性。

莎劇《威尼斯商人》的波霞為了替丈夫巴珊尼解決難題,便女扮男裝離開家鄉前往威尼斯。巴珊尼不知道眼前這位能言善道的男人是自己的妻子(莎劇裡的扮裝角色通常很難被認出來),而波霞恰利用了這點,考驗巴珊尼對自身的忠貞。當她以男人之身協助丈夫擺脫了困境,便趁機要求他將手上的戒指脫下,作為報酬。巴珊尼起初婉拒,後來見對方意志之堅定非同小可而自身又辭窮難辯,只好將新婚戒指交給對方,就此道別,等回到家見了波霞,便向她解釋這段奇遇的來龍去脈,結果,佯裝不知情的波霞可逮到了機會將巴珊尼好好修理一頓,非要他拿出兩人的盟誓之物,讓拿不出戒指的巴珊尼又急又惱又羞愧,賠罪也不是,賠笑也不是。

田納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慾望街車》女主角白蘭琪某天買了個燈罩,請初識的米奇替她掛上,開啟了兩人的戀情。這個掛在燈泡外的燈罩令房間的光線變得柔和、朦朧,增添了浪漫氣息,正如同白蘭琪給人的印象總是優雅的外表,講究的服裝,高貴的舉止,不凡的談吐,充滿格調的言語。後來,米奇發現白蘭琪過往縱慾的不堪情史,更有意欺瞞,掩人耳目,便氣沖沖的和她當面攤牌,同她大吵了起來,在盛怒之下,撕下了那個燈罩,將赤裸裸的燈泡對著她的臉,想看清楚她。至此,白蘭琪的服裝、舉止、談吐、言語等種種外在裝飾,隨著燈罩的扯下、撕裂、毀壞而瀕臨瓦解,使白蘭琪通往無以逆轉的毀滅。

東尼庫許納(Tony Kushner)《美國天使》有一對同床異夢的夫妻,妻子懷疑丈夫的性向,想親耳聽他說出真相。這位嗑藥上癮的妻子將晚歸丈夫的晚餐放進烤箱,將他的晚餐毀掉,等他進門後便藉以表達對他晚歸的不滿,開啟她想問的問題。丈夫左閃右躲,妻子窮追猛打,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更揚言如果丈夫不回答「你是不是同志」這個問題,那她會將烤箱的火力開到最大,大到讓整個房子烏煙瘴氣,令所有人窒息為止。

背包客劇團創團作《星期一的京奧之旅》男主角阿Wen獨自踏上北京之旅。他住在女主角晶晶家的首個夜晚,因人生地不熟而感到不安,便搬起門邊的衣帽架,擋在門口,以免壞人闖入。住了數日,他察覺北京的治安沒有想像中壞,便卸下心防,衣帽架也回到了原位。衣帽架搬移,傳達阿Wen的忐忑;衣帽架歸位,傳達阿Wen的心安。抽象的情感需要借助外在的具體物件來傳達,這是寫好劇本應致力的方向。

同樣地,上述劇本中的玫瑰、戒指、燈罩、烤箱等物,亦有異曲同工之妙,其運用之精巧細膩,值得再三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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